尤浩哥從來沒和她提過這些的。

就在她一團混亂時，手裏捏著她的設計圖的顧安晨先說了話。

他喊了她的名字，嗓音溫醇柔和，尾音微微地咬重，輕而緩地喚道：“喬喬。”

喬喬緊張地抓緊挎包的金屬鏈，小聲回應：“對。”

見她很緊張，顧安晨安撫說：“放松點，別緊張。”

“先說一下你設計這款婚紗的靈感吧。”

“我……”她的手稍稍離開挎包的金屬鏈，下一秒又揪緊黑色的裙子，聲音有點發抖：“靈感來源於我母親。”

“這件婚紗是簡約大氣但不失優雅的款式，是按照我母親的氣質設計的。”

“裙擺上的百合花，也是因為我母親喜歡百合。”

她說了三句話後就沈默下來，顧安晨等了她一會兒，見她低垂著頭咬著唇沒有打算再開口說話的意思，才繼續問：“為什麽會想入婚紗設計這一行？”

還在因為自己表達不清而把問題回答的亂七八糟的喬喬小聲地誠實說：“因為喜歡。”

“是從小的夢想。”

也是……父母的遺願。

她的眼睫輕微地顫了顫。

他淡笑，又問：“那為什麽會選擇For Love而不是其他服裝設計公司？”

喬喬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含著笑意低聲問：“也是因為喜歡？”

喬喬的思路轉了轉，點頭，認真道：“喜歡For Love的設計風格，尤其是Dream Wedding系列。”

顧安晨眉梢一擡，點點頭表示了然。

氣氛再次沈默下來，喬喬心裏發慌，她這樣再三冷場肯定不會通過了吧？

幾秒後，他問：“你有什麽想了解的嗎？可以提問。”

喬喬擡眼瞅了下桌牌，沈默地搖了搖頭，“沒有了。”

顧安晨捕捉到了她的目光，有點無奈地失笑，明明很想確認一下上面寫的Allen到底是不是他卻就是不開口問。

“OK，”他擡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時間也不早了，那就先這樣，如果面試通過公司會電話通知你的。”

喬喬急忙站起來，擡手把椅子扶正，低著頭稍稍鞠躬對他喏喏地小聲說：“謝謝。”

在她打開門就要走出去時，突然又轉身，請求他：“今天的事，能不能別告訴我尤浩哥？”

顧安晨眉角微揚，點頭，“在你自己沒告訴他之前，我不會說。”

她又一次對他說：“謝謝您。”

顧安晨看著她纖弱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好笑地搖了搖頭，又拿起她的設計圖仔細地端詳了幾秒才回自己的辦公室。

喬喬沿著走廊一邊往外走一邊厭棄自己，為什麽自己什麽都做不好，為什麽就做不到大大方方地和人說話，為什麽自己就這麽沒用……

面試完全不知道要怎麽說話，硬著頭皮幹巴巴說出來的那幾句話也毫無特色甚至一點邏輯都沒有。

她剛剛要出這條走廊，有個人抱著一沓圖紙急匆匆地拐彎與她撞了個正著，喬喬踉蹌了下，下一秒一只手就扶住了她的肩膀，歉疚的語氣在耳邊響起：“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他巨大的陰影把她面前的光線遮住，讓喬喬反射性地就縮了縮腦袋，她快速地打開他的胳膊後退開，拉遠與他的距離，慌亂地搖了搖頭。

離他遠了一些的喬喬捂著被撞疼的鼻梁骨掀起眼，“沒……”

話沒說完，她被嚇得僵在原地。

男孩正擔心地盯著她，眉眼幹凈，鼻梁高挺，嘴唇不厚不薄，整個臉部線條輪廓柔和俊朗。

和她記憶裏的模樣幾乎完全重合。

她本來因為面試挫敗而黯淡無光的眼眸頓時變得驚恐，紀凡宇見她這副模樣更是擔心，腳上往前移了一步，有點小心翼翼地問：“真的沒事嗎？”

喬喬看著他走近，急急地往後退，嘴裏喃喃說：“你別過來……”

“誒？”他不明所以，繼續向她走了幾步，“你沒事嗎？”

她已經被嚇得不輕，豆大的淚滴控制不住地湧出眼眶，對於紀凡宇的靠近，她只能不斷地往後移，雙腿發軟地幾乎要摔倒，喬喬用手撐在墻面上，近乎乞求地帶著哭腔低聲說：“別過來……”

紀凡宇很莫名其妙，卻還是聽了她的話站在原地安撫她說：“好，我不靠近，你別哭啊，是不是我剛撞疼你了？”

她的腦子裏混混沌沌地閃過好多之前的事，被鎖進黑暗中的她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只能蜷縮著身子抱緊自己，那種窒息的感覺幾乎要折磨死她。

她聽不到眼前這個人在說什麽，耳邊全都是各種嘲笑和譏諷，他們像看笑話一樣盯著她，臉上掛的是最刺眼的笑容。

她內心深處最想忘記卻也最深刻的記憶在這一刻洶湧而出，沖擊的她幾乎要崩潰。

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顧安晨和陳康正從走廊那邊走來，他遠遠地就看到剛才就離開的小丫頭還在這裏，心下詫異，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他的目光註意著她，看著她用手扶著墻一步步幾乎踉蹌著往後退，而前面高瘦的男孩子神色擔心地擡起手想要扶她一把，說：“你別哭行不行？對不起撞到你是我魯莽大意……唉你別往後退了啊，我保證不往前走……”

顧安晨皺了皺眉，腳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就在他快走到她身後時，喬喬突然整個人往下倒去，顧安晨神情一凜，立刻伸出手撈住她，順勢半跪下來，懷裏的丫頭面容慘白，毫無血色，就連嘴唇都在發白，她的臉上都是淚，眼睛空洞且沒有焦距，目光很渙散，身體還在不斷地發抖，看樣子就快要暈過去。

“喬喬？”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試圖讓她清醒，“還好嗎？”

這是他第二次叫她的名字，剛才面試時他的聲音是溫和的，而現在，充滿了擔心。

淚眼朦朧的喬喬昏迷之前看到了他，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紀凡宇沒想到他就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竟然會把人給嚇暈，他很沒底氣地皺著眉解釋說：“老板，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她一下，但她的反應……”

顧安晨根本沒等紀凡宇把話說完，抱起她來就快步往前走進了電梯，下電梯前他冷著臉對陳康說：“去開車。”

“是。”

顧安晨抱著喬喬在大廳裏等了片刻，陳康就把車開了過來，他快速地打開後座門讓顧安晨上車。

在陳康開車往醫院沖時，顧安晨一手攬著昏迷的她一手掏出手機撥通了尤浩的電話。

“尤浩，去市第一醫院，你家丫頭暈倒了。”

還在測試游戲的尤浩突然站起來，“誰？”

“喬喬，”顧安晨低頭看了她一眼，又說：“現在在我車上，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碰了面再說。”

人命關天的事兒，哪怕他對她失諾，也不能瞞著她的家人。

“行，我這就過去。”

他掛了電話後就垂眸盯著懷裏的小人兒看，臉上的淚痕還未幹，長而密的眼睫上殘留著淚珠，臉蛋白的有點嚇人。

路上有減速帶，汽車顛簸了下，被他抱在懷裏的喬喬身體輕輕地隨著彈了下，顧安晨伸手攬了攬她，眉心微攏，他這才註意到她的體重不是一般的輕。

雖然知道她長得嬌小，但這點重量，也太輕了些。

她的臉本就是偏向他懷裏的，又因為剛才顛簸的那一下，她額前的劉海這會兒歪向了一邊，左額角微微地露出一塊，可，那塊皮膚並不和她的臉一樣光滑細膩，而是有一道疤。

傷疤不大，也不是很明顯，但對於一個女孩來說，總歸是有影響。

前天初次見面她對他排斥，前天晚上電話裏無意間聽到她的哭喊，還有剛才這件事。

顧安晨從旁邊的紙巾盒抽出紙巾，動作輕柔地將她臉上的眼淚擦去，看著她病態的容顏，再聯想到這幾天的事，他低嘆了口氣。

才二十歲出頭的小丫頭，怎麽會成這般樣子。

他低頭凝視著她，眉峰輕攏起來，在心裏默默地問：你到底在怕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啊抱上了！

顧安晨：好小一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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